尋找白色烏鴉的人

科學家本來就不正常。 

翁啟惠

 

很久沒買書了。最近在網路上發現一本書，＜未來人類＞，談未來人類演化的可能性，為了湊滿490免運費，於是加購另一本書，＜孟德爾之夢＞，說過去百年遺傳學的發展，一古一今，外加未來展望，只要花費一兩天的時間便能擴展百年以上認知的時間軸，閱讀真是個好東西。

從前讀書偶爾會在不同書籍中出現類似這樣的一句話：科學家終生職志是尋找「白色的烏鴉」。在＜孟德爾之夢＞中這句話又出現了，原意出自 Karl Popper 的一個觀念 － 真偽不對稱性；真難證，偽易反，藉以批判歸納法的邏輯缺失。例如，天下烏鴉一般黑是真的嗎？由於不可能抓盡天下的烏鴉，因此要證明天下烏鴉一般黑，很難，畢竟只要出現一隻白烏鴉，原先以為的真就變成偽了。(註)

大家有沒有看出盲點？真偽真的存在不對稱性嗎？(一隻白烏鴉便足以對抗全部的黑烏鴉)抓盡天下的黑烏鴉是很難，但白烏鴉出現的機率很高嗎？假若白烏鴉好找，科學家還要窮盡一生之力去搜尋？有意思的是，當一隻白烏鴉出現時，為什麼人們的目光便聚焦在白烏鴉？從而忽略了眾多黑烏鴉既存的事實？黑烏鴉的論述真能僅憑一隻白烏鴉的出現而被推翻？真偽存在不對稱性？我看是大家的心智業障重吧！無怪乎譁眾取寵、語不驚人死不休總是有市場 －

喔，感恩See-Fool，讚嘆See-Fool。

許多人都被(哲學家的)話術給蒙蔽了，其實量子論(雖然我根本搞不懂它在說什麼，惟人們信任科學家證據呈現的態度與同儕審查的機制)已然揭示，機率才是宇宙的主宰，上帝真的酷愛擲骰子。從機率上來看，集合所有黑烏鴉(尤其是最後一隻黑烏鴉)與找到一隻白烏鴉一樣困難，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真偽不對稱性這回事。會相信此論調之人，恐怕是罹患了資訊躁症 －

下一隻烏鴉還會是黑的嗎？

在還沒有找到白烏鴉之前，是的，烏鴉就是黑的，當它出現時，我們不會否定它、忽視它，而是試著瞭解它是怎麼出現的，這就是科學精神；這種心態才能造就健全的身心。(認為歸納法有邏輯缺失的人，我不能說他錯，但這類人其實是有病的，我個人稱之為潔癖)

如果所謂的真偽不對稱性不存在，那麼科學家們又為什麼不斷地企圖尋找白烏鴉來證明自己的理論是錯的？他們真的只是因為不正常才會幹這樣的蠢事？當然不是。我猜想這是一種獨孤求敗式的自傲與期許 。
 

註：對 Karl Popper 來說，證明因果關係的企圖是錯的，我們推論的方式不該是去證明某件事是真的，而是去證明它不是真的，任何科學假設都 必須能 被否證，這就是為什麼「世界上神是存在的」不是一個科學假設，因為它無法否證。當我們測試一種新藥物時，現代實驗設計框架可接受的問題不是「我們如何證明新藥有效？」而是「我們如何推翻認為新藥無效的想法？」這有點像歸謬證法，不是嗎？但實務上我們仍然傾向實驗證明假設為真；起碼我自己的經驗是如此。